八月辛巳

【伞修】风华正茂（1~3）

两三的剧中剧，也就是俊朗大大的小剧本

写得好算俊朗大大的，写不好算我的（。

一发完：https://prochaine.lofter.com/post/1ed3ac5e_fde4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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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初冬的临城，总还是繁华的。薄雪落在赶路行人的肩上，还未铺满便化去了。小贩们出摊的时间倒是稍晚了些，天气凉了，妇人们出门的时间也晚了起来，丫鬟们也常常要先生起炉火才能出来。

     天色还迷蒙，临城平日最繁华的贵和街上的人声就已沸腾起来。全临城最大的酒楼禾品楼刚刚开门，就涌入了不少人，一个个都是书生打扮，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青衣折扇，大多都是青年人，也有不少鬓发霜白，但他们的眼神里都透露着期待。

     这其实是禾品楼的常态，苏先生每日都会赶早来说一炷香的书，说完就走，不论讲到哪里，吊足人胃口。只是讲的实在是精彩，不少要从城外赶来的人，得起个大早，才可能占到一个听书的位置。

     要说这平安世道，最不缺的是什么，自然就是官宦权贵，仗势欺人。临城最有权势的叶家虽不欺民霸女，但叶家大少爷日日占据听苏先生讲书的最好位置，倒也是激起了不少读书人的怨气了。倒是看在叶家平时接济穷苦人家的份上，那些个没抢到位置的书生们便选择了一个较为温和的抗议方式：起得更早，趁着大少爷最喜欢的早点铺开门前就去排队，势必将早点全部买光，让他也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这叶大公子也是心宽，整整七日，仍未发现问题所在，吃不到心仪的早点，还向苏苏先生问责，怪他说书太过精彩，枉了他叶大公子的生煎豆浆。

     苏先生本就长得好看，听这糊涂话，便笑得更加好看起来，回了句你听了那么多年书，才发现这书精彩？

     叶大公子细思觉得有理，今日偶然听到丫鬟提起早早收摊的铺子和那些站在禾品楼外满嘴油光的穷书生，倒也算是想通了。

     “今后我的位置就放一张小凳子就好，跟他们一样，不用特意弄得跟听戏似的。”

     一句话，就换来了今后的早点。

     说起这叶家，其实世世代代都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就是赶着遇上了这平安年代，这家人才能安安稳稳地在临城生活，免了分离之苦。临城也因叶家的存在，从一个边界小城，逐渐发展成现在的模样。

     叶大少爷全名叶修，虽为大哥，私下里较弟弟叶秋还要懒散几分。闻鸡起舞是不可能，倒是听书听曲一抓一个是。无奈天赋异禀，叶修的武功和文采甚至较弟弟还要强上几分。若不是叶家二老自小兄友弟恭一类的教得好，叶秋早不知道何时就将叶修绑起来扔进护城河里了。

     再说说这苏先生。苏先生可是个妙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倒不觉满足，反倒是对自己武力不足而常常扼腕叹息。他本名苏沐秋，自小父母意外离世，便只能带着妹妹，小小年纪风餐露宿四处流浪。可惜半途与妹妹走散，又恰好流落至临城时，被同为孩童的叶修撞见，捡回家当弟弟养着，才得以读书认字，从而有了现在的名气。这些年来，苏先生也在四处找寻着妹妹的消息。

     外头人看着，总觉得这叶大少爷和苏公子莫逆之交，让人羡慕。但叶府的丫鬟们一看到这俩人在府上凑在一起，脑袋都得大一圈。你说这弱冠之人，怎会如此幼稚？今日我穿白的，你就不可穿白的，不然就是效仿；这餐你吃了鸡肉，我便绝不吃蘑菇，定是不能跟你炖在一起；你吹嘘诸葛孔明，我就谈谈周家公瑾；我要去西街斗蛐蛐，你就去西街放斗鸡……反正横竖不对付。

     再不对付，这情谊可不是假的。叶家上下全都对苏先生崇敬喜爱，要不不会硬是让他弱冠之年还留在叶府。

02

这苏先生约模是受了叶大公子的影响，在城里城外闲逛时，总能捡回一两个身世可怜的孩童。凭着自己说书教学的薪金，倒也不倚着叶家也养大了两个小娃娃。

     最早捡回来的那个，当年还只在破烂襁褓中，不知什么原因被遗弃在城外小树林中。那婴孩不哭不闹，若不是十四五岁的苏沐秋那日正好要去捉蛐蛐，碰着了，也不晓得这襁褓中婴孩的存在。他看到这小娃娃，虽五官仍未长开，那大眼挺鼻都能看出日后的英气来。倒也算是同病相怜，便抱回了家，求着叶老爷通融着一起养大。叶老爷虽看着严厉，实质也是个善人，因着襁褓中藏了个“周”字，无心断他人香火，起了个“泽楷”为名。

     小泽楷不爱说话应是从襁褓带出来的，就算是苏先生，也没办法让他一天多说几句话。这娃娃确是真好看，一天天长大起来，白白嫩嫩，站在其他孩子中间愣是能突显出来。虽不爱说话，表情倒是把情绪表现得清楚，每每被府里头的丫鬟捏着脸，脸还没来得及红，闪避的目光都能让小姐姐们大呼可爱。

     这捡孩子，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泽楷五岁那年，苏沐秋刚从禾品楼出来，就看到一双闪着渴望的大眼睛。那小娃娃看着和家里的周周年纪相仿，甚至还要小一些，四岁的模样，盯着禾品楼里正不顾形象地啃着鸡腿、嚼着大排的书生们的眼神，真真像一只幼狮。

     苏沐秋瞧着就笑了，这娃娃有趣。左右看了看并无大人，便走近蹲下问他来自何方。娃娃说无牵无挂无处为家。他心下了然，转身回楼里叫小二包了只烤全鸡就拎出来放到娃娃怀里。

     小娃娃眼睛更亮了，也不管手上泥巴有多脏，抓着就啃，啃了三分之一就收起来，藏到破布衫里了。苏沐秋看他这可怜样，心想反正现在自己无妻无子，家里周周没有年纪相仿的玩伴倒也孤单，又想及自己下落不明的妹妹，心头又是一软，觉着不如再带个小的回去。就用烤鸡为诱饵，骗到了一个小徒弟。

     这娃娃自称黄少天，实已六岁，只是风餐露宿，看起来就小了些。他跟着苏沐秋来到叶府时眼睛都直了，东走走西逛逛，一路夸个不停，见着了那周泽楷便更加开心，总归不是一个人。特别是知道可以有自己的小床的时候，开心得活蹦乱跳的。叶修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说了一句：“苏公子捡人水平真真不输大罗神仙，这先抱回来一个怎么都不喜说话的，又能拐一个嘴巴不停的。”

     苏公子一双桃花眼透出戏谑：“不如叶大少爷，一捡就捡了个倾国倾城的妙人，在下佩服。”

     这下，倒是把叶大少爷噎得死死的了。

     要说这泽楷第一次见到黄少天，心里不失落是假的。总觉得苏先生往日的疼爱要分给别人，对着这“别人”的脸色总不太好。可惜两人都还太小，这眼神之间的交流不能完备，黄少天倒是天天拉着周泽楷上天入地，在无意间解除了对方的防备。今天掏鸟窝，明天斗蛐蛐，除了苏先生教课时还算两个乖孩子，其他时间就成了叶府里的又一对大小魔王。

     叶老爷和叶夫人看着这俩孩子也是喜欢得紧，反正有苏先生看着，两位大人时不时就去逗逗他们。叶二少爷心里委屈，自己小时候天天被压着练武读书，怎就没这待遇？又看了看手中来自两个小孩送来的点心，再难过也压下去了。

03

     本想着这日子，也就在这柴米油盐都不用烦心，每日种花赏月的生活中过了，可这世道毕竟是在变的，所谓合久必分，平静的日子总会被打破。

     这日遇上百年难见的大雪，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城外突然来了个骑着快马的士兵，手上拿着令箭，吆喝着让行人小心，急匆匆的就往叶府奔去。

     没几日，城里的百姓就开始谈论起外族入侵的事情来，讲到叶家要被派上前线的传闻，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这角声响起，何时才停，更担心晚上便被鼓点喊醒。

     叶家的确奉旨被派去前线了。叶府上上下下，除了几个丫鬟小子，就只剩苏先生和两个孩子。别看叶夫人女流之辈，嫁给叶老爷之前，她也是中原有名的巾帼不让须眉，领兵打仗这种事情，简直小菜一碟。说起来，这叶府留下看家的三人，或许是武力值最低的了。

     这黄霸王倒是跃跃欲试想要上前线，被苏先生武力镇压，闷闷不乐了好些日子。周小霸王看不惯这个不说话的黄霸王，拿了俩糖人就凑上去，一阵考量才说，战场危险。黄霸王想想很有道理，欣然接下糖人，愉快地回去找苏先生听书。

     离别的日子倒也在这紧张的气氛下来的挺快。临走前，叶大少爷少有的和苏先生秉烛谈了一夜，两个霸王生怕他们打起来，凑到门口听了一晚上两人的育儿经和镇宅策略，第二天顶着四个黑眼圈去送别。

     这场仗其实不好打。叶大少爷知道，苏先生也知道。但是他们不谈这个，就谈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谈谈醉花楼的清妓小玉姑娘，谈谈家里两个小霸王，谈谈前些日子看到的书册的这一章。反正都会回来的，那些光辉的记忆到时候再讲。

     送别时，苏先生和叶大少爷站在战马前。苏先生踌躇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折扇递了出去。

     “战场危险，熬药可用。”其实那是苏先生最喜欢的水墨画扇面。

     叶大少爷没有不还礼的道理，解下自己的剑饰就送过去。

     “见你少个腰饰，这玉正适合。”这是叶大少爷当年求了叶老爷三天三夜才拿到的和田美玉。

     也不再多说，叶大少爷上马，和叶二少爷开路就要走了。

     然后见到叶老爷的马，听到叶老爷说，沐秋，叶府和临城就拜托你了。

     苏沐秋握紧手中的美玉，忙点头答应，将一行人送出城门，才叹了口气。

     第二天起，苏先生不再说书了，禾品楼的早晨也冷清了下来。